山羊

感恩一种叫羊奶头的野果,伴我度过了天真无

发布时间:2023/5/15 13:20:05   

感恩一种叫羊奶头的野果,伴我度过了天真无邪的童年

文·段宏刚

故乡浅山阳坡生长有一种野生浆果——羊奶头,因形似山羊奶头,故称之。羊奶头的别名足足有十多个,苦糖果、杈杈果、狗蛋子……摘一颗通红、水灵、柔软的果实放进嘴里,只需用舌头挤压或牙齿轻咬,便能感受到它甜中微苦的味道。

羊奶头的味道从我的童年一直延续到现在,以至于我每年五一前后回到村庄,总要抽出时间跑进山里追寻这个味道。

羊奶头是落叶灌木,属于忍冬科,长得不算高,七八岁的小孩亲自动手采摘它并享用它,并不是一件难事。在春天的尾巴上,熟透的羊奶头静静地挂在枝头,向漫山遍野显摆着它亘古不变的红色诱惑,令认识它的、不认识它的小朋友望眼欲穿。当然,村庄里的大人们也惦记着羊奶头,只是他们被生活占据着双手,挤不出闲情逸致去一饱口福。近些年,来村上的游客成了消灭羊奶头的主力军。

上了年纪的村人,曾经被一颗颗羊奶头滋润过,关于羊奶头的滋味在他们身体里早已凝结成一个情结,存储于记忆的原野。当记忆的原野被季节苏醒,这种滋味才会勾起他们的向往。他们会踏着童年的足迹,回到十几年前的自己,跟小孩子一起触摸流逝的童贞。

小时候,村里人称我“牛牛”。听母亲说,孩提时代,我很犟,使起性子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某天,我又一次发起牛脾气,哭闹不止,哭声如烈火燃烧,轰轰烈烈,把母亲和我自己炙烤得狼狈不堪。母亲急中生智,把我揽入怀里安慰道:过几天我给我娃摘羊奶头吃,乖孩子,不哭了。“羊奶头”三个字宛如一盆凉水,不但迅速浇灭了我的哭声,把我的心也冲刷的活泛起来,期待着这玩意赶快进入我的嘴里。

羊奶头属于忍冬科,是一种野生浆果

几天后的黄昏,我看到母亲果真摘回来一小竹笼红彤彤的果子。这个果子的颜色跟熟透了的苹果、樱桃、草莓、西瓜瓤等水果一模一样,它们口味不差,想必它也一定好吃。我的心思一下子被这个果子勾走了。

母亲拿出一只空罐头瓶,给瓶子里倒进多半瓶果子,并撒上少许白砂糖,轻轻搅拌了几下,端来递给我,说:乖乖,吃好吃的了。我早已被那色泽红艳的果子引诱地咽着唾沫,很快挖起一勺子送进口里,一阵透心凉,紧接着又吃了一勺又一勺。或许是果子太好吃了,我很快把多半瓶羊奶头饕餮完,又要求母亲给我倒上半瓶,依然没经住我的狼吞虎咽。母亲生怕再吃下去会撑坏我的胃,赶紧劝我:不能再吃啦,吃多会拉肚子。我听到“拉肚子”这三个字,极不情愿管住了自己的嘴。长大后我才知道,羊奶头性凉,食用过多会影响胃功能。

从此,羊奶头的味道在我心里生了根,年幼的我老是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弄到羊奶头吃。几天后下午放学,一个玩伴在我耳边嘀咕:咱们去山里摘羊奶头吃。我听后心里一怔,亢奋地跳起来。还在上学前班的我,有时连走路都显得吃力,慢慢悠悠的,可当听到要亲自去摘羊奶头,脚下仿佛生了翅膀,要迫不及待跟着玩伴飞到羊奶头树下。

玩伴年长个子高,站在树下,双手并用采摘起羊奶头来不在话下。只见他左手拽下树枝,右手如鸡啄食一般,对准挂在枝头的羊奶头,啄一颗,往嘴里扔一颗,同时砸吧一下嘴,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玩伴有时会耐心十足,摘满一把塞进嘴里,把腮帮撑的圆鼓鼓的。

羊奶头因形似山羊奶头而得名,味道甘甜

随着牙齿运动,他的腮帮忽高忽低,嘴角同时渗出红色汁液,哼哼唧唧声在他鼻孔和嘴缝里伴奏,这样的视听动态,把旁边的我摧残得直流口水,却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望着他享受着美味,心里恨自己不能快速长高长大。我当然没有让自己的嘴闲着,猫着腰钻进了灌木树下,捡拾掉在树叶、杂草间的落果吃,安慰着自己的渴求。

也许是玩伴吃饱了,也许是我的苦苦哀求打动了他,他说:牛牛,你想吃羊奶头不?我的小脑袋像鸡啄食一般点个不停。玩伴笑眯眯地接着说:只要你答应给我买支铅笔,你今天吃多少我给你摘多少。我兴奋地摇晃着身体保证:我明天就给你铅笔,绝不哄你。

玩伴半信半疑,瞄了我一眼,说:要不你现在给我一毛钱(当时一支铅笔一毛钱),我今天让你把羊奶头吃个够。我心中暗喜自己上衣口袋里蜷缩着的三毛钱派上了用场。很快摸出一张举在玩伴面前说:赶紧给我摘吧,摘够了就是你的。玩伴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即,双手快速伸向树上的一颗颗羊奶头。

终于,在一毛钱的魔力下,我如愿以偿,饱餐了心仪的羊奶头。

享受羊奶头的同时,时间在我们的手指间、嘴里、脚底下、耳朵中慢慢膨胀,把太阳挤下了山头,把天色染成了黯淡。山风吹来,潮气从衣领和袖口灌进去,感到了丝丝凉意。心满意足后,回过神,发现天色越来越暗,山峦和树木开始变成轮廓,模模糊糊。夜色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包围过来,把兴奋之情染成了恐惧之心。

故乡山上靠近阳坡的地方,羊奶头很多

玩伴嚷道:咱们赶紧回吧,晚上山里害怕很!他说完不久,一只山鸡的呱呱声传过来,响彻山谷,吓得我们哇哇哇地惊叫起来。玩伴连滚带爬,滑下山坡,拉着我向山口跑去。我们的脚步都太小,怎么跑也跑不出夜色,摆脱不了心惊胆战,那些随风摆动的树木的黑影,更是放大了我们的惶恐。我们小跑一阵歇一阵,隐隐约约中,听到了前方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唤。

我们向着声音加快步伐,踉跄着一路小跑到声音跟前,发现了我的母亲和同伴的母亲。我们分别扑向大人怀里,游荡在身体之外的心即刻回到了身体里,却仍然咚咚不停。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我们耳边燃烧起来,从声音里跳出来的话语,为我们穿上了一件厚实的外套,我们的恐惧和寒冷随风而去。紧接着,两只大手分别拉起我们,向村庄走去,我们的心又回到了刚才吃羊奶头时的滋味——绵长、甘甜、温暖。

羊奶头便这样捆绑了我的童年。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捆绑越牢固,直到现在,我也很难挣脱这种滋味的束缚。羊奶头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座桥梁,把我从童年摆渡到了中年,滋养到了中年,或许,会一直滋养和摆渡下去,赐予我生命里苦尽甘来的圆满与多彩。

现在能吃到的水果多得无法想象,很多我连名字也记不住,它们的味道我更难记住,甚至记不住曾经吃过它,吃不出羊奶头的那种滋味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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