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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张学明

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先生的《狼王梦》是我早先推荐给学生阅读的，在小学阶段，曹文轩、沈石溪等作家的作品是孩子们所喜爱的，如《草房子》《细米》《山羊不吃天堂草》《最后一头战象》等，这些作品接近孩子们的生活，作品里的人物角色也能够走进这一年龄段孩子们的心里。实则，不光走进了孩子们的心里，也走进了我的心里。昨日孩子阅读此书，我便再次翻阅，感触是有的，或许有别于孩子们，不过这也正说明了那个道理：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人的经历、阅历、年龄、环境等不同，便会有不一样的感怀。比如——《狼王梦》

——题记

母狼紫岚生有五子，四儿一女。她对五个狼崽是爱的，那种彻骨的母爱从狼崽未出生便刻进了紫岚的骨髓里，唤起了紫岚心底的母性光辉。所以，当第五个狼崽刚出娘胎不久便夭折时，紫岚心痛到无以复加，这种怜爱痛惜是最原始最纯粹的母爱，一如人类无私的母爱，抑或天地万物间所有伟大的母爱一般。

但是紫岚对于幼崽，还有一个更大的期待，那便是希望他们之中的一个能够完成父亲黑桑未竟的遗愿，成为狼王。于是紫岚把希望寄托在黑仔——这只最像黑桑的狼崽身上。为了让他具备狼王的特质，紫岚虽愧疚于对其他子女的不公却仍然处处偏爱黑仔，因为黑仔是实现他和黑桑梦想的狼，因为黑仔承载着整个家族的梦想。

这与很多有失公允的家庭何其相似，尤其是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们为了让某个孩子出人头地，便铆足了劲儿把本该属于其他孩子的一切全部让渡给这个梦想承载者，却无视其他孩子的饥馑、不解、愤怒和绝望。就如《都挺好》里的苏大强爱人，也如《欢乐颂》里樊胜美的父母，还如千千万万个不能对待孩子一视同仁的家庭。

我想沈石溪先生不光是给我们呈现了动物的情感世界，更是一种春雷般的警醒。

当黑仔命丧金雕的铁爪之下时，紫岚是悲痛的。她的心血似乎付之东流了，她的期待、她的梦……但是紫岚是理性的、坚强的、刚毅的，梦想支撑着她，引领着她一直向前，从未停止。

于是她又把希望转移到儿子蓝魂儿身上。此时的蓝魂儿就是昔日的黑仔，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母亲的独宠。为了让狼群里芸芸众狼之一的蓝魂儿带头冲锋陷阵，出狼头地，紫岚冷眼旁观蓝魂儿的委屈，甚至残忍地撕咬着蓝魂儿的皮毛，她要让蓝魂儿体验弱者的疼痛和强者的尊容，勇于反抗、勇于争夺！终于，蓝魂儿不负所望，勇猛、智慧、强壮。

当蓝魂儿被夹在猎人的捕兽夹里时，紫岚是绝望的。苍茫的日曲卡雪山上斑斑群狼奋力撤离，只剩紫岚独自守候在蓝魂儿身边。作为母亲却不能救起濒死孩子的无奈，为了狼王梦输入的希望的血液却汩汩喷溅后的失落，但是直到此刻，紫岚都不曾后悔。

紫岚真的是坚强的、刚毅的，更是执着的。

现在人说：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对于紫岚，这是弱者的回音。生命可以失去，孩子可以离开，但是梦想必须要有，必须实现。

于是，在她看来最懦弱最不济的儿子双毛成了她精神的全部寄托。紫岚也清楚的知道，在狼崽性格塑造时期，她偏爱了黑仔又偏爱了蓝魂儿，所以备受冷落的双毛性格怯懦胆小自卑，然而双毛在这份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下却活得悠然自在。

可是现实不同了，他是要完成伟大梦想的狼，他不可以怯懦自卑，不可以胆小无能，他应该是天生的强者！

这又多么像我们人类的部分父母，在孩子最需要陪伴引领教育的时候，他们缺失了，当孩子泯然众人之时，又恨铁不成钢，怪罪孩子普通平庸，进而渴望孩子成龙变凤。一旦孩子不能如他所愿，便恼怒暴躁甚至拳脚相加冷嘲热讽，无所不用其极，而这一切，都要打着一个“为了你好”的名义。

再看紫岚，她为了双毛性格的扭转可谓下足了功夫，她多采取的是恐怖的精神摧残和极度的肉体虐待相结合的方法，哪怕为此她跛了一条腿都毫不在意。功夫不负有心狼，双毛的狼性被激发了出来，勇敢凶猛，终于在和现任狼王洛戛一决高下时身处上风、势不可当，洛戛成为双毛的爪下败将就在眼前。

此时，紫岚的狼王梦那么近，近到唾手可得。双毛在胜利的曙光照着他的眉际之时听到洛戛的一声喝令便顿时斗志全无，潜藏在心底的童年的自卑怯懦便浮现了出来，终命丧当场。

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幼年时养成的自卑感是那么顽固，那么不容易消除，尽管它紫岚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塑造了一个妄自尊大的双毛，尽管从表面上看双毛似乎已脱胎换骨变成一匹颇具首领气质和风度的公狼，但其实自幼养成的奴性和自卑并没有真正被克服，而是隐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了，当外界具备诱发因素时，这种潜藏得很深的自卑和奴性冷不丁就会旧病复发。

可见，狼和人在这方面是一样的。童年的不幸会伴随一生，哪怕日后风光无限好，但是内心深处不能触碰到的地方，依然是阿喀琉斯之踵。所以说，好的童年治愈人的一生，坏的童年用人的一生来治愈。双毛是悲催的，蓝魂儿黑仔又何尝不是？！他们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实则全是拜母亲紫岚所赐。她对狼崽不公的养育、无情的冷落、偏执的鼓舞、疯狂的摧残，只为了成就她的狼王梦。此时，我多么希望紫岚能够梦醒，因着这个梦她忽略了周遭的风景，倾尽所有。遥记昔日，她为了全心全意培养她的狼崽成为狼王，在她丰腴圆润的最美年华却抵住了诱惑耐住了寂寞，哪怕她难以抵抗的雄健伟岸充满雄性荷尔蒙气息的众母狼的男神卡鲁鲁对她示好，她迷离陶醉之时依然能在关键时刻全身而退。我们人类又有多少母亲，为了孩子，忍辱负重。即使寡居之时，为了孩子，依然不敢触碰爱情，踏进婚姻。母爱的力量是伟大的，这句话在紫岚这里是恰如其分的。然而梦想的力量亦是无穷的，这句话在紫岚这里更是不假的。所以，梦想是要有的，有了梦想也便有了个念想，无所谓实现与否，只为了精神的寄托和情感的支撑。没有了梦想，就如同在荒野里行走，漫无目的，游荡飘零；如同在瀚海上行驶，没有航向，随波逐流；如同在大千世界生存度日，没有生活的指针，不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昏昏度日，味同嚼蜡。紫岚没有放弃，为了梦想可谓费尽心思不遗余力。插图：张学明当她的狼崽们一一死去时，她甚至还想到了和曾经的追求者卡鲁鲁再生一窝狼崽，去实现狼王梦。她放下她一直维护的尊严去靠近挑逗卡鲁鲁，但是卡鲁鲁却现出了厌恶的神情。是的，紫岚不比从前，卡鲁鲁嫌弃她年老色衰，嫌弃她干瘪的身体和丑陋的容貌。紫岚的心里充满了屈辱。梦想在，紫岚就在，紫岚在，她的梦想就在。纵然死神连一个公狼崽都没有给她留。但是，她还有一个女儿媚媚。虽说在狼的世界，母狼是没有资格争夺狼王的，但是媚媚可以生公狼啊！执着的紫岚希望媚媚能够和一头优质的公狼孕育流淌有黑桑—紫岚血脉的狼崽，为此她不惜伤害媚媚咬死了虽劣质但媚媚深爱的男友吊吊。媚媚恨她怨她恼她怒她，她却无怨无悔。在这里我又似乎看到了许多老母亲的影子，为了拆散子女和那个她们不认可的伴侣而棒打鸳鸯刀劈连理，引得子女怨愤她却甘之如饴地唱白脸，只要孩子好，被怨被恨都无妨。至于那些棍棒刀枪，可能打对了，打跑了世故奸滑的好色登徒子；也可能打错了，打走了忠实正直的如意好郎君，谁又能说得准呢！紫岚是悲怆的，执着的。她曾因卡鲁鲁的始爱终恶而感到屈辱，更令她感到屈辱难堪的是卡鲁鲁选择了她的女儿媚媚。于是年老的紫岚伤感无助地离开了她的石洞，飘荡在了浩瀚的尕玛尔草原上，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凄凄惶终日。百折不挠的紫岚在屈辱愤慨之后依然希望媚媚能够生一窝流着黑桑—紫岚血脉的狼崽，将来成为群狼之首——这是她最后的唯一的人选。但是媚媚仇恨的目光令她的心灼伤，锋利的狼爪刺进了她的颈窝，视她为仇敌，恨她到骨髓。紫岚身心重创却并未退缩。她为了狼王梦而生，为了狼王梦而活，亦可为了狼王梦而死。为了媚媚肚里的狼崽不再像黑仔一样被金雕叼走能够平安长大成为新任狼王，她选择了和金雕同归于尽。狼王梦是紫岚的执念，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拼尽一生都未能如愿。但是紫岚却忘了，这是谁的梦想？对于为了狼王梦而丢掉性命的黑仔、蓝魂儿、双毛，乃至媚媚腹中的狼崽，他们从未萌生过那个梦想，直到为了狼王梦而失去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没有。生活中，有多少父母，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强加在了孩子身上。父母能做到的，孩子做不到是正常，反之，父母都做不到的，凭什么要求孩子做到？一如紫岚，她忘却了你我皆凡人，他她皆凡狼，否则她认为的狼群里最勇猛精进威风凛凛的黑桑不也未夺王位便被野猪的獠牙刺穿了头颅？还有何理由要求作为普通狼的孩子们去成就黑桑伟大的梦想？狼王梦，是紫岚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也好，还是为了爱情而苦苦守候梦想也罢，总之，追寻梦想的路上，紫岚的灵魂是寂寞寥落、孤军奋战的。追寻着狼王梦，她走得荆棘丛生，淌满血泪，她却从未回头，一往无前风雨兼程无所畏惧，直到流完最后一滴血耗尽最后一口气。所以，与其说是狼王梦，倒不如说是紫岚的一种执念。她拼尽一生，哪怕遍体鳞伤，哪怕众叛亲离，哪怕她随着金雕盘旋在高空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之时，亦从未有过一丝的后悔，也没有一毫的遗憾，因为她为之努力为之拼搏为之付出了所有，更因为她的梦想还有承载者。她不恐惧死亡，她不缅怀从前。她是执着的、奋进的、悲怆的，一生所求，亦一生未得。她的生命何其悲壮，她的一生又何其执着。她用她的狼王梦给日曲卡雪山写下了最奋进、执着、永久的梦想之诗！她用她的狼王梦为尕玛尔草原谱出了一曲凄怆、不屈、悠长的生命赞歌。

插图：张学明

作者单位：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新城区名都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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