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山羊 >> 山羊的形状 >> 偷羊贼屈三儿没落个好下场,是报应还是意外
01
在村子里，屈三儿的名声并不好。屈三儿这人不抽烟不喝酒，手脚也勤快得很，平日里和人照面打招呼也总是一团和气的，按说这样的性格在村子里是不该缺朋友的。可大伙儿不愿意和屈三儿来往。这是为什么呢？个中缘由虽然有点儿隐秘，可大伙儿还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屈三儿这人的手脚是有些“脏”的。这里的“脏”不是指屈三儿不爱洗手泡脚，也不是说屈三儿的手脚上有什么顽疾，而是暗喻他的手脚有些“长”，净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俗话讲，“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就直接将“贼”的大帽子扣在一个人头上实在是一件诛心的行为，可把“偷羊贼”的名号安在屈三儿身上，大伙儿似乎是有些证据的。当然这证据算不上“铁证如山”，因为依凭的也不过是李三儿、孙麻子和曹四儿嘴里的那几句听似有鼻子有眼的推测。02
鲁西南人爱养青山羊。青山羊一到年根儿就成了庄稼人手里的硬通货。把它牵到集市上，一扭头就可以换来购置年货的钱；即使不卖出去，自家宰了炖汤也能帮家里省掉一大笔的过年开销——过年时节，鲁西南一带谁家还不得扯条羊腿啊！可即使再眼热别人家里那几头肉墩墩的青山羊，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也不会在心里萌生偷羊的邪念——毕竟是孔孟之后，大伙儿心里还是恪守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圣贤教诲的。可有些人就不一样了。你想啊，月黑风高夜，翻墙入户，毒倒看门狗，羊绳子一牵，别人家里的羊转眼儿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避两天风头，拉到偏远的集市上一倒手，腰里就有一厚沓钞票任由自己挥霍了，这能不诱人吗？据李三儿讲，他家的那六头青山羊就是在腊月里被贼人给惦记上的。那晚天冷得很，眼看着西边就要落下大雪来了。像其他庄稼人一样，一进腊月，天刚合黑李三儿全家就早早地喝过面汤钻进被窝里睡觉了。后半夜里，李三儿被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弄醒了，起先他还以为是起来的北风刮断了树上的枯枝，翻个身就又继续闷头睡过去了。可不一会儿他又被更大的声响给唤醒了，黑夜里屏着气听，院子里似乎有着低沉的羊叫声和人的窃窃私语声，隔着一扇木门，那声音不真切得像做梦一般。心里放心不下圈里的羊，李三儿摸着矿灯起了床。可自己房里刚有了亮光，院墙外就传过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三轮车发动的声音，紧跟着大半个王家庄也响起了震破夜空的狗叫声。矿灯照了照羊棚子，里面除了一个空荡荡的食盆子就再没别的物件儿了，李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家里遭了贼！毕竟是领教过一些世面的人，李三儿立马朝着左邻右舍大喊“抓贼了”，随即抄起抵门棍准备开门去追。可没想到自家的大门竟被对方用压水井把手给别住了，李三儿只好踩着草垛爬出墙头。当他好不容易落地时，那伙儿人早就消失得不见人影了，只是听到东面响起隐隐约约的三轮车轰鸣声和渐次腾起的狗叫声，竖着耳朵听，贼人似乎是沿着国道方向朝北面逃窜的。虽然已是凌晨两三点钟了，李三儿的呼喊声依旧叫醒了不少的乡邻，甚至有的人家还从家里牵出了凶神恶煞的狼狗。可偷羊贼已经溜远了，丢羊的李三儿也只得自认倒霉了。03
那年岁，谁家被偷了羊，只能怨自家命不好！即使心有不甘报了警，可除非自家和派出所里的工作人员能攀上关系，不然案子多半会石沉大海。年前后，王家庄在冬日里经常发生丢羊的事件，李三儿家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后一家。可后来李三儿越琢磨这事儿就越觉得里面透着邪乎！家里的羊棚子旁边一直拴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当晚，若不是他家的狼狗先被毒死了，那伙儿强人是不会有什么可乘之机的。李三儿心里思忖，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那一定提前在自家附近晃悠过。可问了好半天，周围的邻居都声称那段时间谁也没有见过生面孔，就连外地来的捡破烂儿的妇女也有大半年没有露面了。后来，李三儿将偷羊贼的嫌疑锁定屈三儿了——因为自家羊被偷的前段时间里，就属屈三儿来得最勤快而且透着古怪。每次来串门的时候，屈三儿的手里都端着满满一海碗饺子，那饺子是真香，纯猪肉馅儿的，一口咬下去滋滋往外冒油。不知是饺子太多了还是屈三儿的饭量变小了，每次他都会把剩有两三个饺子的碗根儿倒进李三儿家狼狗的食盆子里。起先那狼狗还龇着牙示警不让屈三儿挨进身旁，可大概是“吃人东西嘴短”的缘故，慢慢地，那狼狗也就不怎么抗拒屈三儿了，后来甚至一看到屈三儿端着碗走进院子还乖头乖脑地摇晃起尾巴来，有好两次差点儿挣断了拇指般粗细的绳索。羊被偷的那晚，李三儿家的狼狗一声没吭就被人毒死了。刚开始李三儿还在心里埋怨自家的狗定是贪嘴吃了别人下了药的毒骨头，可没想到家里的小儿子却包公附体般地在狗盆子旁发现了蛛丝马迹——半张没来得及吃的饺子皮。那饺子皮还是新鲜的。可李三儿家已经好几天没吃饺子了，屈三儿也好两天没来串门了，这饺子皮来得实在蹊跷！思来想去，李三儿断定自家的狼狗就是因为吃了这毒饺子而一命呜呼的。可仅凭这半张残缺的饺子皮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即使上面还能瞧出来点儿花边，可偌大的王家庄里用这种手法包饺子的人何其多也，以此来追踪偷羊贼，无异于大海捞针！后来，李三儿从村里的王麻子那里打听出来了点儿眉目。04
王麻子这人喜欢早起拾牛粪，大冬天清早，其他人还躺在被窝里梦周公呢，他就扛起粪箕子出门了。那天清晨四点半，外面的天还是漆黑一片，王麻子就被架上的公鸡给叫醒了。隔着窗棂子往外望了望，天还早，他就盘算着撒泡尿后再睡个回笼觉。没想到正当他披着棉褂子在茅厕里尿尿时，不远处的屈三儿家却突然响起了好似跳墙头的动静。起先王麻子还以为屈三儿家进了贼，可竖着耳朵听了老半天，连鼻涕都快冻出来了，屈三儿家愣是没有再传出点儿声响，只是院子里的狗应付地低吼了一两声就住嘴了，紧接着东屋的灯闪了一下就灭了。是谁不走大门非要爬墙头回家呢？王麻子带着不小的疑惑又睡了过去。清早拾牛粪的时候，王麻子自然也听到李三儿家里丢羊的消息了，望着屈三儿家的方向发了会呆后，他就扛着粪箕子敲开了李三儿家的门。几天后，王家庄的街头巷尾就传开了李三儿的话，说是他已经知道村子里有熟人帮着外人做内应了，并且他的手里还攥着确凿的线索，只擎等着那人上门赔礼道歉。可当大伙儿好奇地询问他手里捏着什么铁证时，李三儿就又顾左右而言他了。大伙儿交头接耳地等了好几天，可没有一个人去李三儿家负荆请罪，李三儿也没有纠集本家去找偷羊的贼人兴师问罪。慢慢地，李三儿家丢羊的事儿就被村里的其他稀罕事儿给盖住了，好似积雪遮盖住地里的冬小麦一般。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屈三儿可能是偷羊贼的消息就在村子里蔓延开了，谁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散播出去的，就好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05
屈三儿当晚到底有没有偷羊呢？村子里谁也没有亲眼见到屈三儿大半夜出门，也没有人在他的家里看到过半条可疑的羊腿。屈三儿唯一可能和偷羊贼挂上钩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有一个“二进宫”的小舅子。屈三儿的小舅子住在国道以北，早些年，那人在县城的集市里靠着两根手指头发了点儿小财，后来被逮住后蹲了一年多的班房。出狱后，那人没有干什么正经营生，庄稼不种，买卖不做，整日喜欢在牌场里晃悠。可就是这样的人，日子非但没有窘迫下去，反而过得有滋有味。据当地人讲，那人不仅烟酒不离身，而且时常还能开荤打牙祭。别人一问他从哪里来的钱，他都含糊不清地说一句“我姐给的”；当然碰上他不耐烦的时候，他也会拧着头囔囔一句“要你管！”他的姐姐就是屈三儿的媳妇了。屈三儿的媳妇虽然勤快，可还不至于有那么多私房钱。那时，屈三儿家里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要养，榻上还躺着一位瘫痪了多年的老母亲。孩子的穿衣吃饭要花钱，老母亲的打针吃药还得花钱，家里哪还有余钱供自家的小舅子浪？于是，你一言我一嘴，屈三儿是他小舅子在王家庄里的暗桩的消息就如雪花一般在村子里散开了。当然这消息还是飘忽着的，毕竟缺了人证和物证。06
后来的冬日里，村子里又有一户人家丢羊了，丢羊的是曹四儿家。说实话，曹四儿家丢鸡丢鹅都可以，唯独丢羊没道理。为什么会这样讲呢？曹四儿家的羊是出了名的管得牢——白天，那几头羊拴在羊棚子里吃草，晚上就统统被赶到西屋里去了。为了怕羊丢，曹四儿还将羊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腿上，而且他本人就睡在那张床上。尽管屋子里是腥臊一片，可为了能把羊照看到腊月二十一的那天大集，曹四儿顾不得那么多讲究了。可谁也没想到，他家的羊还是被人给弄走了。对方拽着羊绳往外面走的时候，曹四儿已经有些醒了。可不知是头晚喝大了酒还是因为鬼压了床，虽说他的脑子已经清醒了可眼皮就是睁不开。曹四儿狠着心咬破舌尖才好不容易从梦里脱身出来，那时院墙外已经有三轮车启动的声响了。隔着墙头，曹四儿砸出去了两块砖头。一块砸到了羊身上，惊起了一串咩咩的羊叫声，一块似乎是砸到某个偷羊贼了，因为他分明听到了一声惨痛的“哎呦”声。等曹四儿打开铁门时，那伙儿人已经一溜烟跑远了。矿灯照过去，一块带着血迹的砖头躺在地上，这也算是留住那伙儿人的蛛丝马迹了。当天一大早，曹四儿并没有向外人声张自家丢了羊，匆匆吃过早饭他就和媳妇揣着满满一大衣兜瓜子出去串门了，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串了东家去西家，串了西家去南家。一整天跑下来，除了本身就瘫着的，整个王家庄好巧不巧地只有屈三儿一人躺在床上。当时，屈三儿的头上还缠着一大块布，似乎是受了伤。曹四儿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嘴是怎么回事，屈三儿只道是夜里上茅厕没留神看，一不小心被树枝绊住了脚，头皮不小心磕到压水井上去了。理由似乎是充分的，可屈三儿的眼神却一直躲闪着，好似心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没有拿到赃物，曹四儿自然也不敢下结论。可当曹四儿绕着屈三儿家的墙根儿晃悠时，他竟在上面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血手印，用手一摸，上面没有落灰，显然是新近才留下的。顿时，他就心知肚明了。从此，屈三儿偷羊贼的身份也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冬去春来，借着春季的柳絮，屈三儿的坏名声也就传进了王家庄每个人的耳朵眼儿里。07
前两年，屈三儿和村里人搭伙儿去外面打工。不承想，竟然被迎面驶来的大货车给撞了个正着，屈三儿和几位村民当场就断了气。对于屈三儿的遭遇，村里的许多老人都笃定地认为这是老天爷给的惩罚，口口声声说是老天爷开眼了；可一提到同时罹难的其他几位村民，老人们又改口说老天爷没睁眼——是啊，有口皆碑的莫大娘，不愿意占人半点儿便宜的孟大婶、吃了大半辈子素斋的吴二奶奶，都在大家的热泪中离开了人世。屈三儿的横死，是“善恶有报”的一次印证还是只是一场偶发的交通意外事故？村子里至今没有定论。那次车祸中，老天爷到底睁没睁开眼，或者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因果报应这回事，好像并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后来我时常在想，“人在做，天在看。”大概，这只是善良人的一种自觉吧。鲁西南的冬日里依旧是北风凛凛，任何一种揣测都很难在其间站稳脚，即使站住了，一抔抔黄沙盖下来，种种揣测也终将化归黄土。我知道，无数的脚印踩过去，慢慢地，这些黄土也就成了那些年我们曾经走过的或坚实或绵软的乡间土路了。#农村老人#——end——原创不易，期待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