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摩洛哥的一些农民把山羊放在树上，以吸引游客。摄影：ALFREDOCALIZ,PANOSPICTURES

撰文：ERIKAHOBART

对于JaouadBenaddi来说，这个周五的早晨充满了挑战。他一直在试图让山羊爬上摩洛哥坚果树，停在粗糙分叉的枝头上。然而12只山羊没有一只愿意合作。

Benaddi的儿子Khalid赶来帮忙，这个13岁的小伙子抓起一袋谷物，爬上树。一只山羊咩咩叫着，跟在他身后。Khalid拿着谷物爬上高处间隔较远的树枝，鼓励山羊紧随其后。他停了一会儿，让山羊跟上来吃了一会儿，然后抓住它的脖子拉向自己。但山羊拒绝了，跳下了树。

13岁的KhalidBenaddi用一袋谷物引诱家里的一只山羊爬上摩洛哥坚果树。摄影：ERIKAHOBART

山羊喜欢吃摩洛哥坚果，这种果实果皮厚实，果肉甘甜。摄影：ERIKAHOBART

男孩和山羊的角力重复了三次，直至Khalid把它放在一个小小的木制的平台上；山羊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立足点，不再移动。让其他山羊服从安排需要毅力。他们必须像搬运货物那样，把一些山羊搬到平台上。最终，12只山羊诡异地站着，一动不动，就像摩洛哥坚果树树冠上的活物装饰品。

近年来，摩洛哥奇景山羊上树频频登上新闻头条，常被描述为北非国家特有的自然现象。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的攀爬确实是一种本能行为：山羊被摩洛哥坚果的果实所吸引，而且它们身手敏捷，也会爬上树去吃果肉。

动物福利倡导者和生态学家表示，让山羊站在摩洛哥坚果树上几个小时，对动物和树木都不好。摄影：WOLFGANGKAEHLER,LIGHTROCKET/GETTYIMAGES

来自意大利的学生MauroBelloni站在Benaddi的树前，看着这一幕，既震惊又迷惑。“这很神奇，”他说：“看到这些山羊的照片时，我以为它们都是假的。但其实是真的，它们就像在摆姿势一样。”

近几十年，摩洛哥经历了最严重的干旱，因此马拉喀什-萨菲西部地区的农民们越来越难种植作物。21世纪初，一些农民开始把山羊赶上树，从游客那里赚取小费。年初，新冠疫情爆发后，收入来源减少。但随着今年年初摩洛哥封锁结束后，山羊上树观赏项目重新恢复，此举也招致了LizCabreraHoltz等动物福利倡导者的批评。Holtz是总部位于英国的全球非营利组织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orldAnimalProtection）的野生动物活动负责人。

“这些动物在被利用、被剥削，”她说：“它们无法自由活动，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没有遮荫处。被迫待在树上几个小时并不是正常行为。”

“空中飞羊”

栖息在摩洛哥树上的山羊“被训练成一道奇观”，导游MohamedElaamrani说：“它们会爬树，甚至爬山，而且非常擅长。我的一些客户称之为空中飞羊。他们想看看这些山羊，因为在世界其他地方看不到。

山羊有时会主动爬上摩洛哥坚果树，吃多汁的果实。摄影：FADELSENNA,AFP/GETTYIMAGES

索维拉是一座明亮的大西洋沿岸城市，微风轻拂，很受游客欢迎。从古老的马拉喀什到索维拉大约公里，沿途的树木上装点着9个羊群，其中包括Benaddi的。山羊通常从上午晚些时候一直站到下午三点左右，这是两座城市之间交通最繁忙的时候。在更南边的苏斯－马塞地区的阿加迪尔附近，也能看到树上的山羊。

“它们就像蘑菇——到处都是，”Elaamrani说。

从马拉喀什出发，Benaddi的摩洛哥坚果树位列第二。他希望司机靠边停车时，能多给点小费。“有些人会付10迪拉姆（约合1美元），”他说。有些人甚至会付10美元。“这不同于卖土豆，没有固定价格。”Benaddi说，这些钱对于维持家庭生活至关重要：妻子、五个孩子，还有动物，两只绵羊、一头驴，还有山羊。

他告诉我们，年小麦歉收后，他就开始把山羊放到树上。境况好的时候，一天至少会停10辆车，他能赚约20美元。然而疫情期间，13只山羊饿死了12只。2月摩洛哥重新开放后，Benaddi获得了新一批山羊——那个周五的早晨，他和Khalid在引诱这十几只山羊上树。但他说，现在能有3辆车停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Benaddi说，训练山羊需要6个月时间。“它们非常聪明，就像人一样，只不过不会说话，”他微笑着补充道：“但其中有一些非常固执。它们喜欢四处游荡。”训练包括利用摩洛哥坚果和谷物，把山羊引诱到树上，并用棍子把它们赶到合适的位置。小山羊往往会被绑在树干上，方便游客抱着它们，并与之合影。

马拉喀什到索维拉这一路上的另一位牧民MustaphaElaboubi则表示，自己不会费力训练山羊。他和助手只是简单地把山羊抬到树上。“一开始，它们会试图跳下来，所以我们不断把它们拎起来，放回去，”Elaboubi说：“最终，它们明白跳下来毫无意义。”

山羊会受伤吗？

Elaamrani说，要求参观山羊爬树的客户往往会发现，这个体验不符合自己的预期。“有人会觉得不舒服。他们很担心，问我山羊怎么上下树，它们会受伤吗？”

由于摩洛哥南大西洋沿岸地区严重干旱，MiloudBanaaddi放弃务农，现在正在训练8只山羊上树，以赚取游客的小费。“没有工作，”他说：“没有其他解决办法。”摄影：ERIKAHOBART

索维拉的兽医AdnanElAji说，山羊的适应力很强，能够应对高温缺水带来的压力。但摩洛哥夏季时的气温高达三四十度，让山羊在树上站几个小时会导致高温应激反应和脱水。而且，山羊有可能从树上掉落并受伤。他回忆起有一次，一名游客带来一只跌落的山羊，它的腿断了，需要治疗。“是游客付的钱，”他说。

回到Benaddi的摩洛哥坚果树，到了山羊回家的时候，其中11只很容易就下来了。Khalid爬到树上诱哄落下的那只母羊，而他的哥哥Abdelmajid则向它扔小石头，又用棍子戳它站着的树枝。山羊摇摇晃晃，从大约3.6米高的地方摔到了地上。它尝试了几次，挣扎着站了起来，其他山羊走向围栏，它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虽然摩洛哥是世界动物卫生组织的一员（该组织负责评估全球动物的健康和福利），但该国缺少强有力的动物保护法律，CabreraHoltz说。

年，非营利组织世界动物保护协会根据各国与动物有关的法律和政策承诺，对50个国家进行排名，摩洛哥是仅有的7个不合格的国家之一。

该组织根据五个方面，对动物福利状况进行评估：营养（获得食物和水）、环境（舒适度）、健康（没有疼痛和伤害）、行为（表达自然习惯的自由）和精神状态（心理健康）。被迫爬树供游客取乐的山羊在这五个方面都遭到了虐待，CabreraHoltz说。

“这种行为看似无害，却是对动物的虐待。”她还补充说，游客“实际上是在与活物道具合影。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自然，而是一种强迫。只要加入强迫元素，那么它们的身体能否站在树上都不重要了。”

世界动物卫生组织摩洛哥动物健康部门的负责人AsmaKamili说，她不知道索维拉地区的山羊被放到树上，以赚取收入。她表示，爬树是山羊的“自然行为”，有益于摩洛哥坚果，因为山羊吃了果实后，会通过粪便传播种子，从而增加树的数量。

位于西班牙的沙漠化研究中心旨在研究干旱地区的环境退化，其生态学家JoseFedriani也认为传播种子是一件好事。但他说，山羊不仅仅吃果实，也会吃掉叶子和幼苗。摩洛哥坚果需要7到15年时间成熟、结果，因此把山羊放在那里，它们会破坏幼苗（干旱时期尤甚），实际上阻止树木再生。

空中飞羊有利于“吸引游客”，Fedriani说：“但对树木一点好处也没有。”

距离Benaddi的摩洛哥坚果树米之外，MiloudBanaaddi驳斥了这种行为很残忍的说法。他也不得不放弃务农，训练8只新的山羊待在杏树上。“山羊每次只在树上待三四个小时，”他说，“如果我把它们关在屋子里”，它们会被关起来，忍饥挨饿。“哪里有钱喂它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没有工作，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只有这一条路。”

“急需一项制度来改善”

根据摩洛哥农业部的说法，到本世纪中期，该国的干旱预计将变得更严重。

“这里本应该是一片绿色，然而现在完全干涸了，”Benaddi指着摩洛哥坚果树周围干旱的景观说：“我们以前不需要花钱喂山羊，到处都是它们的食物。”

从马拉喀什到索维拉这一路，MustaphaElaboubi的山羊站在摩洛哥坚果树的木制平台上。“它们就像蘑菇——到处都是，”马拉喀什的导游MohamedElaamrani这样形容这个国家的“空中飞羊”。摄影：ERIKAHOBART

他原本表示并不想把山羊作为路边景点，直到天气太干燥，无法种植小麦。“我在工作，山羊也在工作，”他说：“我们赚的钱用来给家人和这些山羊，给我们所有人买食物。”

全球审视可持续发展咨询公司（Globescan）的副总监DanielBergin曾研究过摩洛哥的动物福利，对Benaddi以及和他一样的农民表示同情。“很明显，我们不能夺走别人的生计，”他指的是像动物福利倡导者呼吁的那样，关闭山羊上树生意。“急需一项制度来改善，政府要和人民一起努力。”

比如印度的跳舞熊，Bergin说。之前，人们在野外偷猎，带回幼熊并加以训练，让它们在路上为游客跳舞。年，印度政府谴责这种做法太残忍，并为熊主人提供熊保护区里的工作。

“至少那些原本会失去生计的人，可以继续工作，同时改善动物们的处境，”Bergin说。

Elaamrani的生计取决于他带领的旅游团，他表示更愿意看到山羊自由漫步，想吃果实的时候自己爬上树。但经历了两年的疫情封锁，他说无法拒绝客户。“他们付钱去看那些，但我会试图诚实地解释这种状况。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问题。这对山羊来说很难，但对养羊的人来说也很难。”

Benaddi说，理想状况下，土地恢复生机。那么他也会回归务农，照顾家人和山羊，而不用每天站在路边，等人们下车给他小费。

“我们抱着最好的希望，”他说：“但未来会怎样，只有上帝知道。”

（译者：Sk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