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小笨

当王勉音乐脱口秀的最后一个吉他音符落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深夜11点44分。

这是我看过的结束时间最晚的一场脱口秀演出，并且它并不是发生在一个传统的剧场之中，而是在上海标志性的商业城市名片-新天地。根据新一线研究所最新出炉的《上海城市气质报告》第三期，新天地广场在上海夜生活指数排行榜上高居第二名，这个指数原本和夜间商业活动高度相关，但从这一晚开始有些改变正在悄然发生。

这场演出发生在新天地广场5层，这是笑果文化最新开设的一家笑果工厂，对于很多熟悉脱口秀和笑果的上海观众来说，原本的山羊GOAT和笑果工厂已经是很多人文化消费的重要场所，甚至“买不到票”都成为了常态。而这一晚深夜秀的观众并不限于上海本地，在我的周围，就有一起从河北赶来的三位闺蜜，还有一位立志为脱口秀演员写书的新疆女生，她们都为脱口秀而来。

但在最新的笑果工厂，脱口秀演出只是年轻态喜剧的组成部分之一，用笑果副总裁、演艺业务总负责人Juan的话说，“除了喜剧节，笑果工厂新天地店承载了笑果对于线下喜剧演出的全部设想。”就在开业的这个周末，就有深夜秀、Sketch（情景小剧）、布偶互动小剧、车间访谈、主题赛甚至是面向普通观众，带有社交属性的即兴工坊轮番上演。

（即兴工坊）

把脱口秀演到新天地原本只是在笑果内部流传的一句玩笑，但在为开设升级版笑果工厂做准备的过程中，新天地却渐渐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找上门来提出合作的商业地产并不少，有的甚至开出了很多优惠条件，但有着文化地产运营经验，做过面向年轻群体的艺术节的瑞安新天地却是和笑果更合拍的那个。

我赶到笑果工厂的下午，最新一期的《车间访谈》刚刚开始。最初《车间访谈》只是《吐槽大会》的衍生节目《吐槽吐槽大会》的一个延伸，笑果团队把它做成了脱口秀演员每周的聚会聊天，第一期的测试场只有50个观众，但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产品，播客节目还被选为了年苹果年度播客。

笑果工厂为《车间访谈》做了专门的准备，庞博、杨笠、周奇墨和主持人朋克坐在场地的中间，头顶打向演员的面光都是反复调试过的，朋克形容它，“这个灯光想让人说真心话”，观众就围坐在四周，不断被台上的演员逗笑。

（车间访谈）

这符合笑果对这个场地的设想。每一个可能的喜剧产品都是一粒种子，只有在合适的土壤里才能结出果实，而他们所做的正是创造最好的条件。全新的笑果工厂是扇形的，这保证了即便坐在最后的观众，距离台上的演员也仅有6到7米，台上台下的距离感被大幅度缩小。

场地还被分割成了客厅、书房、酒吧三个部分，这是场地设计方「好处」在和笑果的众多演员沟通后获得的灵感，尤其是李诞，他告诉设计师演员的创作并不是在公司，要么在客厅，要么在酒吧，要么就是在后台，三个最重要的部分就此形成。

我和Juan对话就在书房的位置完成，不同于方正有棱角的舞台，那里灯光和沙发的组合的确给人一种相对轻松的感觉，Juan也为我勾勒出这个空间可能的利用方式，“我希望在这个地方，演员能做producer，他不只是被我调用，不是每周我给你拍好演出，而是有一天你跟我说我想在书房排一个什么样的演出，可能是脱口秀加音乐或者脱口秀加什么，你就拿这个小舞台。”

（工厂内景）

这也减轻了演员身上的负担，一个试验性的喜剧产品直接搬上大舞台并非易事，但在这样一个小舞台，做一个二三十个观众的测试场，演员可以很快地验证这个产品是否合格，也可以迅速地做出修正。

不只这一个角落，整个场地对于演员来说都十分友好，场地的质感是木质的，打造出了一种类似于录制节目片场的概念，同时场地也强化了演员和观众的联动，舞台台高只有15厘米，这大大减弱了演员对观众的俯视感，连场地顶部的灯光都是流水一样的走向，这个借鉴了苹果HomePod广告的创意，串联起了场地的每一个区域，在观看Sketch的过程中，灯光配合演出完成变换，至少对我个人而言，脱口秀演出第一次有了灯效这回事。

新的创意已经开始在这里生发。Juan告诉我，笑果的两个参与过SNL中国版的编剧，打算在酒吧的区域重现SNL经典的歌曲改编环节，初步计划是每周改编两首歌来演出，甚至未来还可以邀请观众一起做改编。而且这个场地的使用也并不局限于笑果的内部，就在开幕的周末，上海的PiStudio霹工作室在笑果工厂呈现了一场试验性布偶互动小剧，在笑果的规划中，还将有更多有天赋但缺少机会的年轻喜剧人登上这个舞台。

在场地规划的最初，笑果就抛掉了复刻另一个笑果工厂的想法，在最长远的设想中，一个带有演出、录制、培训甚至体验的综合体或许才是他们的目标，但在实现那个目标的过程中，一步到位并不现实，他们需要的是像新天地店这样从1到2的累积。

因为《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的原因，国内观众对脱口秀行业的认知是被认为加速的，一个演员可能在线下还没有多少演出经验，就能凭借一两档综艺节目完成数量庞大的观众原始积累，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行业就要走向千军万马挤向节目的状态，新的笑果工厂也许正是一个好的补充，能够让演员在线上节目之外，找到新的人生目标和技能成长，就像Juan所说，“现在公司和演员是一个共同成长，他们需要有人给他们方向。”

在两天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着年轻态的喜剧概念。出入每一场活动的观众大多是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这符合我们对脱口秀观众群体画像的认知，在笑果工厂的旁边就是三联书店和潮牌服装店，这意味喜剧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对年轻人日常生活的渗透：喝一杯咖啡，逛一逛书店，再看一场喜剧演出，似乎没有任何违和之处，甚至在笑果的规划中，打造面向新天地周边白领的工作日一小时喜剧体验已经被提上日程。

这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是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所长许纪霖所写，他认为上海社会各阶层虽然在收入、身份上差距很大，但基本共享同一个文化，“那就是市民阶层的文化”，而走到了年，各种文化新样态蓬勃发展的的当下，脱口秀或者年轻态的喜剧文化，已经肉眼可见地成为了这种市民阶层的文化中一种重要的表现形式，也由此获得了“持久的冲击力和爆发力”。

笑果工厂开幕活动的尾声，是《脱口秀大会3》第一期节目的点播，那可能是为期两天的活动中，现场观众最多的一场。节目很精彩，现场观众的爆笑声几乎没有停过，用总导演晓虹的话说，“我们终于摆脱了第一期不好笑的魔咒”。

到现在节目已经播出两期，这档赛制残酷性全面升级，演员数量大幅度增加的综艺，又在互联网的世界里引发了巨大的反响和讨论，多位演员的段子也成为了社交媒体上热烈传播的新梗，毫无疑问脱口秀又开始占据我们的视线焦点。

但对于脱口秀来说，线上的精彩始终不能替代线下的体验，那是观众和演员最直接的交流和互动。就在我离开现场的时候，最后的一场活动即将开始，那是每月都在开展的，面向新演员们的笑厂主题赛，这些演员很多还没有登上节目的机会，但他们也在笑果工厂15厘米高的舞台上，努力讲出一个个或好笑或冷场的段子。那里，一片新天地正在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