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羊经过山林往另一山坡转移时，一只年轻的黑山羊，被一枝见所未见的三角梅误入歧途，穿越到了铁丝围栏另一端。

头羊是群羊的灵魂。跟着头羊走，是作为羊的本分，哪怕把你领到屠宰场。

年轻的黑山羊却选择了与头羊背道而驰。

从小被人骟后失去狷狂的头羊，驯服，但不失威严和机敏。牧羊人的一声吆喝，头羊便能迅速弄清楚让它行动的方向，按牧羊人的意图带领羊群亦步亦趋。

头羊也是羊，有着与其他羊一样的天性禀赋。驯服，不过是人强加于它的使命。

是头羊有同理心、任其年轻的黑山羊去享有独立的生命权利？还是有意而为，惩罚这只目中无头羊的年轻山羊？

不知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铁网恢恢，突兀在石墙之上。

羊群离它远去，杳无踪迹。无论它怎样呼喊、跳跃、跺脚，都无济于事。

年轻的黑山羊落得影单凄绝，众叛亲离。

凄然哭泣一声声砸落在山谷。山谷回荡，风起云飞。年轻的黑山羊依然浮沉无群。

黑山羊开始绝望的哀嚎，像走失的孩子，声嘶力歇地喊娘。

从东嚎到西，由近嚎到远。嚎得夏风破碎，明媚暗淡。

令人惨不忍闻，逼人己饥己溺。

当那灰褐色的眼睛，向我投来一眼眼的绝望，我的心也碎成一地的哀悯。

我曾在一坡青草地上，看见一只母羊用盛满慈爱的眼神回望幼羊，幼羊咩咩着前腿跪地，仰着头吸吮母乳。

这一场景一直让我感怀原始母性，同时悲哀世间的造化弄羊。

自上万年前就被人类驯化的羊方便饲养，放牧条件只需吃饱饮足，抗病力很强，临死前的羊还能坚持吃草。

羊习惯于低着头走路，低着头在圈里歇息反刍。保持跟风、养就奴性，成为它们必须的生存之道，否则会过早丢失了性命。

当然也有例外，如同这只兀自离群的年轻黑山羊。

牧羊人管训叛逆、偷嘴犯错的野性羊，往往将其驱逐出羊群。

羊最怕失群，被孤立的羊会惊慌失措，颤抖着嗓门乞求它的主子。牧羊人则硬着心肠，直到将羊脆弱的神经折磨到极致，才让其归队。

更为甚者，另类羊会成为宰杀的首选。

羊有记性，被惩罚过一次的羊不敢再打歪主意。

显然，这只特立独行的黑山羊命运可想而知。

当厄运降临，羊们只有顺从地为人作出牺牲的份。尽管临死前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乞求任意宰割它的人，结果都是“猪羊一刀菜”。摆脱不了必然牺牲的宿命。

它们来到世间就是人的俎上肉。就连身居高位的头羊也不能幸免被宰杀的命运。

可怜的羊儿呀，既然摆脱不了命运谱系终究被宰的厄运，是否换个角度思考一下羊生？

来时的路很近，也很远。离来时的路多近才是远？

回归的路上有青草裹腹，还有屠刀之下。

远方不远。青草的隔壁，居住着宰割。

倒不如放下远方，不枉此行，乘还活着大快朵颐。独嚼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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